“呜——呜——哗啦——!!!”
一阵巨大的、从未听过的、混合着水流冲击和沉重物体转动的轰鸣声,如同沉睡巨兽的苏醒,猛地从冰河裂口的下游方向传来!那声音浑厚、有力,带着一种澎湃的生命力和机械的韵律感,瞬间压过了犁铧刮地的噪音、犍牛的喘息和呼啸的风声!
紧接着,是石砾那破锣嗓子因极度兴奋而完全变调的狂喊,撕心裂肺地炸响在部落上空,带着哭腔般的狂喜,穿透了石屋的墙壁,清晰地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:
“水车!水车——!转起来啦!首领!转起来啦——!!!”
冰河裂口下游,那道曾被死亡与浮尸堵塞的黑色伤口,如今被强行改写了命运。部落倾尽全力,在咆哮的激流旁垒起了一道粗糙却坚实的石坝。坝体用巨大的冰碛石堆砌,缝隙填满冻土和苔藓,牢牢嵌在峡谷的岩壁之间。坝体中央,开凿出一个方形的巨大闸口,沉重的橡木闸门用铁链和绞盘控制着。此刻,闸门被提升到极限!
“轰隆隆——!!!”
积蓄了上游冰河之力的激流,如同挣脱囚笼的银白色狂龙,带着万钧之势,从高悬的闸口处疯狂倾泻而下!水流在狭窄的出口处激烈碰撞、挤压、粉碎!亿万颗水珠被抛向空中,在惨淡的天光下炸开成一片弥漫的水雾,又瞬间被寒冷冻结成细碎的冰晶,如同漫天飞散的碎玉,折射着冰冷的光芒。震耳欲聋的轰鸣声,是水与石最原始的搏杀,在山谷间反复撞击、回荡,压过了风声,压过了远处的冰河呜咽,甚至压过了人心底残留的恐惧。
水龙俯冲而下,带着粉碎一切的狂暴力量,狠狠撞在下游深潭边缘一个庞然巨物之上——那是由石锤带领工匠们,耗费部落储存的巨木和珍贵的铁制铆钉、构件,呕心沥血打造的巨大水轮!
“嘎吱——!嘎——吱——吱——!”
巨大的木质轮体,承受着水龙狂暴的冲击,发出沉重而痛苦的* 。轮辐是用整根整根的百年硬柞木制成,此刻在巨力的撕扯下弯曲、颤抖,连接处的巨大**铁**质铆钉承受着恐怖的应力,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。轮体上固定着厚重的、如同怪兽獠牙般的木制挡水板,水流凶猛地拍打着它们,推动着整个巨轮,如同推动一座移动的山峦,开始缓慢地、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滞涩感,转动起来!每一次轮辐的移动,都伴随着木材不堪重负的* 和铁器摩擦的刺耳锐响,仿佛随时可能解体。巨轮带动着连接在轮轴上的、粗如人腰的木质传动轴杆,开始传递这来自瀑布的、狂暴而原始的伟力。
这力量的终点,是深潭边一座新搭建的巨大棚屋。棚屋用粗大的原木为柱,覆盖着厚实的多层兽皮,此刻正随着大地的震颤而簌簌发抖。棚屋中央,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钢铁巨兽,正等待着它的第一次咆哮。
石锤站在棚屋门口,布满皱纹的脸在弥漫的水汽中显得异常苍白。他双手死死攥着一根控制杆,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。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根从水轮延伸进来、正在缓缓抬升的巨大木臂——那是锻锤的驱动臂。木臂的尽头,连接着一个用整块铁锭粗锻而成、足有半人高的沉重锤头。锤头表面还带着粗糙的锻痕,此刻正被下方熊熊燃烧的地炉火焰映照得微微发红。
几个赤裸着上身、浑身被汗水和煤灰染黑的年轻铁匠学徒,正用长柄铁钳,死死夹住一块在炉火中烧得白炽、仿佛随时要融化的巨大铁胚。那铁胚散发着灼人的热浪,将空气都扭曲了。他们颤抖着,努力将这块流淌着致命光芒的铁胚,移动到下方巨大的铁砧上。铁砧是用部落能找到的最大的铁块锻造而成,深深嵌入地底,稳如磐石。
“放!”石锤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,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,猛地扳下了控制杆!
“呜——!”巨大的木质传动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!
连接在驱动臂上的、沉重的铁制棘轮和连杆机构瞬间咬合、传递!
驱动臂在巨力的牵引下,猛地抬升到最高点,然后——
轰——!!!
驱动臂带着积蓄到顶点的力量,如同被压抑了万年的雷霆,骤然释放!那半人高的沉重铁锤,撕裂空气,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,朝着下方砧台上那块白炽的铁胚,狠狠砸落!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锤头与铁胚接触的瞬间,并非简单的撞击声!
那是一声震彻灵魂的爆响!如同九天之上的雷神,将积蓄了万古的怒火,狠狠掼在了这凡间山谷!狂暴的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,猛地从棚屋炸开!棚顶覆盖的兽皮被震得疯狂抖动,仿佛要被掀飞!大地在脚下剧烈地颤抖!深潭的水面被震得激荡起混乱的涟漪!远处部落的石屋窗户嗡嗡作响,屋顶的积雪簌簌滑落!
锤头下,那块白炽的铁胚,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黄油,瞬间变形、塌陷!赤红的火花如同火山喷发般,以锤落点为中心,呈放射状猛烈地* 而出!成千上万颗滚烫的铁星,带着刺耳的尖啸,如同狂暴的火雨,溅射向四面八方!撞在棚屋的木柱上,留下焦黑的烙印;打在厚实的兽皮上,发出“噗噗”的闷响;落在地上,引燃了干燥的草屑;甚至飞溅到几丈开外,在冰冷的冻土上瞬间凝固成暗红的铁渣!
整个部落,无论正在修补屋顶的战士,还是在木屋里照顾伤员的妇孺,亦或是在冰河边警戒的哨兵,在这一刻,所有人都被这来自大地深处的、狂暴的“雷神之怒”狠狠击中!他们猛地停下手中的动作,惊骇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。孩童被吓得哇哇大哭,战士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,老人们则惊恐地跪倒在地,以为是神灵降下的惩罚。这是超越他们认知的力量,是山峦的咆哮,是大地的怒吼!
棚屋内,烟尘弥漫,火星飞舞,空气灼热得如同蒸笼。石锤被震得一个趔趄,差点摔倒。他顾不得呛咳,踉跄着冲到传动轴旁。烟尘稍散,露出那根粗壮的木质传动轴——就在连接驱动臂的榫卯关键处,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裂痕,如同狰狞的蜈蚣,贯穿了坚硬的柞木!木屑从裂口处崩出,宣告着这狂暴力量对原始材料的无情摧残。
几个学徒惊魂未定,看着砧台上那块被砸得扁平、边缘飞卷、火星四溅的铁胚,又看看那裂开的巨轴,脸上充满了敬畏与恐惧。刚才那一锤,仿佛砸在了他们的心脏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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