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烽头也不抬,把刚组装好的简易轴承套件递过去:“装风箱推杆轴上试试。”他脸上沾着木屑和油灰,眼神却亮得惊人,像淬火的刀锋,“我叫秦烽。这铺子,能让我借住几日吗?工钱,用我的手艺抵。”
老匠人盯着那奇特的轴承看了半晌,又看看秦烽,最终,布满老茧的手接过了那套东西。他闷声走到巨大的牛皮风箱旁,三两下拆下旧轴,换上新件。学徒迟疑地拉动推杆——
“呼——!”
风箱猛地发出一声沉闷而悠长的咆哮!气流骤然变得强劲、均匀!炉膛里的火焰像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搧了一记,“轰”地窜起半尺高的青白烈焰,热* 得学徒踉跄后退!
老铁匠的瞳孔骤然收缩。他死死盯着那跳跃的炉火,又猛地转向秦烽,喉结滚动了一下:“…后边有间柴房。”
秦烽在西市铁匠铺落下脚。白日里,他帮着打铁、修补工具,更多时候是坐在铺子最里的小马扎上,用烧焦的木炭在粗糙的草纸上写写画画。废弃的铁料、边角木块在他手中变戏法似的重生:给老匠人改进了锻铁的水力锤传动结构;给学徒做了个更省力、能打出均匀螺旋纹的锉刀夹具;甚至用几块废皮子和弹* ,给铁匠娘子做了个夹炭块不烫手的“火钳”。
他的手艺无声地征服了铺子。铁匠姓张,人称张铁头,脾气硬得像他打的铁,此刻却默许了秦烽的存在,甚至让学徒把后院的柴房腾挪出来,铺了张还算干净的草席。
这天,秦烽蹲在渭河滩涂边,盯着河岸一架巨大的筒车。河水冲击着轮叶,带动它吱呀呀转动,将水提上岸边沟渠。几个工匠围着它指指点点,为首的是个穿着绸缎、腆着肚子的胖子,正唾沫横飞:“…此乃我赵德才遍访名师所得之新式水车!提水之效,胜旧物三成不止!尔等学着点!”
秦烽眯起了眼。那水车转动的骨架结构,那轴承的嵌套方式…分明是他前几日随手画在草纸上,被风吹落到铺子门口的那张!他当时只当废纸,没想到竟被这赵德才捡了去,堂而皇之据为己有!
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,起身往回走。经过赵家那架崭新的水车时,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,沾满河泥的破草鞋在岸边一块朽烂的木头上蹭了蹭。
几天后,渭河边人声鼎沸。赵德才红光满面,正宴请宾客,炫耀他的“新发明”。突然,“咔嚓!”一声刺耳的断裂声压过所有喧哗!只见那架崭新的水车猛地一歪,支撑的巨大轴承木芯竟从中崩断!沉重的转轮带着巨大的惯性轰然砸落,水花和碎裂的木屑冲天而起!岸上的沟渠瞬间被垮塌的水车堵死,浑浊的河水倒灌回来,冲垮了田埂,将赵德才那身崭新的绸缎浇了个透心凉!
“我的水车!我的地!”赵德才杀猪般的嚎叫淹没在人群的惊呼和嘲笑声中。
秦烽站在西市铁匠铺门口,远远望着那片混乱。张铁头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,粗糙的大手捏着一块乌沉沉的铁料,低声问:“你干的?”他浑浊的眼睛扫过秦烽脚上那双沾着特殊朽木碎屑的草鞋。
秦烽没承认,也没否认。他转身走进铺子深处,拿起炭笔,在一张新铺开的草纸上开始勾勒。这一次,画的不再是水车,而是一个结构更复杂、带着巨大木桶和曲柄的装置雏形——压水井。图纸一角,几行小字标注着:“密封胶…需天然树胶或鱼鳔熬制…”
“老丈,”秦烽头也不抬,“铺里可有硫磺?或者…焰硝?”声音平静,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。
张铁头眉头猛地一跳。焰硝!那是道观炼丹、富贵人家夏日制冰的稀罕物!他盯着秦烽在图纸上标注的“密封”字样,又想起那崩断的轴承里,那绝非自然朽坏的木芯断口…一丝寒意爬上脊背。
“你要那东西作甚?”张铁头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警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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