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感觉，像极了当年他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，只有他一个人被抛弃在荒野之中。
他感到害怕，感到无助，感到绝望。
他的声音低下来，头一次在她面前落了泪，“你怎么能这么对我……你怎么可以……”
云鸾心痛的无法呼吸，也跟着泪如雨落。
“如果我说，”她哽咽着，“你是我的仇人，你杀了我的父王呢！”
沈之珩想说不是我，可是脑海中突如其来的画面令他呆怔在原地。
风雪之中，他脸覆面具，手中执着一把乌木长弓。
云鸾拿出一封信，丢在他面前，“哥哥告诉我，当年那个人是你，是你射杀了我的父王，还射伤了他，你甚至还想射杀我，我当年救下你的时候并不知你身份，可我在发现你是谁的时候，已经做出了选择，你为何不明白，为何非要同我纠缠，我不欲杀你为我父王报仇，你也放过我，不行吗？”
云鸾没有办法对他下手，当年之祸与他有关，可他也救下了北歧万民——是莫沉他们对她苦苦哀求，为他求情。
原来如此。
原来，如此。
是啊，十年前，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，她选择离开，不再回来找他，若非跌下山崖失去记忆，她可能根本就不愿来到沈家。
如今，他们是兄妹，本就该是最好的结局，他还在奢求什么呢？
他以为他自己是谁，他以为自己会被她爱，他以为……
她的前世已经够苦了，全都是因为他的缘故，难道今生，他还要夺走她的幸福吗？
前世，她就没有爱过他。
今生，她更加不会爱他。
“成全你。”
黑暗中，沈之珩闭眼，低低说了一句话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云鸾诧异。
“我说。”沈之珩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刚才那句话重复，“我成全你，成全你们！”
他几乎是喊出来，失控一般吼道：“你走，离开沈家，离开这里，永远不要再回来！”
云鸾愣在原地，随即哭着走了出去。
沈老夫人站在院中，唤了她一声，云鸾却也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，就离开了。
很晚了，满院的喧嚣逐渐归于寂静，
沈之珩躺在满地狼藉中，慢慢地抱紧了自己，像幼时最绝望的时候一样，痛哭出声。
他躺在那，忍着心头剧烈的疼痛，回想自己从出生有记忆起，一直到如今的经历。
沈之珩在这痛苦中，一遍一遍咀嚼着自己的过去，不敢忘记先帝和沈奉雪的教导，不敢忘记自己如何行走世间，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帝王。
但那过去的人生中，带给他的只有杀戮、阴谋、隐忍、血泪和离别，锥心刺骨，不曾有半分温情，连那阴差阳错的仇恨，也都在别人算计之中。
唯有那段时光。
唯有她，能够治愈他的灵魂。
可是，她不要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