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得不承认,在一次次犹如死里逃生的煎熬中,她的耐性与坚毅渐渐被磨折殆尽,在无人之处,她会觉得连刚刚过去的酷暑里都透着沁人心骨的冰寒与茫然。
那人洒然转身,墨沉的眸子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深渊,大步而来,将她牢牢捉在怀中,准确无误的吻上了她的唇……痛!
英洛使力去推,却仍是不能推开,下力一咬,只觉嘴里一股血腥沁入,紧贴在自己唇上的热度已退,易柏唇破血流,只是面上笑意越发清淡,一字一顿道:“你有几天好活,我便折磨你几天!你有十年好活,我便折磨你十年!你若有一辈子好活,我……便折磨你一辈子!你可别指望我能让你过舒心日子!”
英洛一腔邪火愣是被他这句话给浇了个冰凉,虽成亲四次,却是初次体会“怨偶”两字怎生书,不由怒极反笑:“折磨我,你也得有这本事!”
但听易柏“嗤”的一声笑了,清淡笑容恍如月辉遍洒,说不出的轻怜温柔,只不过唇上血迹昭然,大煞风景,他却冒出一句俚语来:“那就骑驴看唱本____”
“走着瞧!”
难得英洛还能与他默契一回!
至晚间周峥与英田办完公事回家,见英洛可怜巴巴搬张凳子坐在门口,见了他翁婿两个,简直欣喜若狂,亲亲热热上前挽着英田胳膊:“爹爹你怎么才回来啊?峥哥哥也回来的好晚啊!”
晚间吃饭之时,英洛坐在英田一侧,甜甜道:“爹爹上朝辛苦了,多吃点!”
英田爱怜一笑,假意责备于她:“你这丫头今日口甜心苦,不知又想生出什么事端来?趁早说来,别让爹爹这顿饭吃的不安生!”
英洛横一眼雅然用膳的易柏:“爹爹,今日女儿没有上朝,都是大公子,他竟然说以后我都不用上朝去了?!这一大家子人,女儿不去上朝挣银子,难道等着饿死?”
“洛洛急着上朝,爹爹原还以为是忧国忧民。原来不过是打着糊弄国库银子的念头啊?”英田捻须笑谑。
难得周峥也接了句:“糊弄国库银子这种事,我来就行,你还是在家歇着吧!”
英洛急道:“我娶了你们,当然是我去挣钱养家糊口了!”
“挣钱的事情,我来!”易柏将口中老鸭汤咽下,明知她不领情仍然接口,换来英田赞许的一眼。
华彻见状,略往后缩了缩。
但听门外一把爽朗笑声:“感情洛洛是想着立妻纲啊?我们家这种东西不立也罢!”却是夏友正推门而入,见了满桌菜品,胃口大开,立时招呼丫环添碗加筷。
英洛郁卒不堪,还想着垂死挣扎一番,憋出一句:“爹爹,我不上朝去参政,日子怎么打发?”
“这还不容易?峥儿若是得空,你就跟峥儿去切磋拳脚。若是衡儿有空,你便去跟衡儿打打下手,家中但凡帐务往来,我虽交了给柏儿去管,你也该上上心。若衡儿峥儿不得空,柏儿既比你大,你便听他调配,乖乖在家呆着!最主要的是-------”英田得意一笑:“你成亲也已经三四年,一点动静都无,爹爹我还指望着你含饴弄孙呢!”
英洛满脸通红,立时起身:“爹爹-------我吃饱了,你们慢用!”
众人眼见着她带着冬萝跟星萝两丫环愤愤然推门而去。
英洛被家中一干人所逼,由此赋闲在家,镇日无所事事。开初英田生恐她每日出门逗鸡走狗,生出风流事端来。哪知道她日日窝在家中。周峥与夏友都忙,她除了与易柏逗气便是与华彻喝酒,日子倒也悠哉。
相思难表(三)
荡云轩内,华彻一早起身,将红泥小火炉侍弄停当,煮好滚滚的热茶,对着窗外扬扬洒洒的大雪看了许久,一旁侍立的辛夕也捧着杯茶,热热的饮下肚去,见得华彻那寂寥的神色,不忍道:“小主子,右相大人在位之时还有件事未了,不知道小主子近日能不能拨冗办理?”
华彻似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,淡淡道:“辛夕,你也知道,祖母留下的那些人要做的事情并非全然都是对的,若要我去处理,未免违背了她老人家的意愿……”
辛夕向来看得通透,之前听命于华相之时,就以机变灵通得她赏识,此时不由迟疑道:“小主子近日也有耳闻,三皇女李岚重现南方,南方兰家与当地世家大族皆高举大旗,欲进京为李岚亲父兰辰讨个公道。朝中平狄将军并未明令抵抗,大军所过之处,沿途守军皆弃械归顺,纵有抵抗者不过十之一二。右相她老人家被贬之后,少帝更少人辅佐。虽有个平狄将军,但诸人皆知此人不肯恂私,无论哪位继位,他心里真正惦念的不过是平头百姓,保家卫国之责,作不得权臣的。兰辰死于右相大人与小主子您那位表姐李晏之手。李岚进京已成定局,小主子与英将军两人不咸不淡,华氏一门到如今京中剩下的可就只有小主子你一人。李岚若拿你开刀祭献其父,英将军若不肯出力保你,到时候可不又是一通大闹?”
华彻恍然大悟,不由收了轻慢之色:“辛夕,你要我去处理祖母留下的事务不过是个借口,暂避风头才是真正目地吧?”他尽力看去,荡云轩内一片银白妖娆世界,耳边听得辛夕恭顺答道:“是的,小主子!”
那个人,可否还会全力护他性命?
他不由想起当日家败之时,被她从妓院内寻得,安置在小院之内,那一日清淡可口的寻常人家饭食,比之前二十年岁月里的金莼玉粟亦来得可口数倍……那样熨人心肺的温度。
“辛夕,我总觉得岳父并不喜欢我?!”他低低叹息,连月来的细心观察,让他确信这一事实。英田儒雅,轻易不动气,但他的冷落却是无声无息的,就像,完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