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狸在一旁幸灾乐祸道:“姐姐整天打雁,却叫雁啄了眼。”
彼时我不知他意有何指。只是颇有几分忧虑地向女床山山顶看去,那里原来碧空如洗,而今远远瞧着亦是仙气缭绕,可是如我这般往上看去,那魔障之气便显露无遗。
本仙沉睡了两百年,仙术本就稀松平常,若这妖魔大举来攻,怕是一时三刻便有性命之忧。
离光顺着我的目光看去,也是目露忧虑,“青儿,这两百年间我时时前来,虽瞧着后山的魔障之气越来越厉害,但那妖魔也不知是何缘故,倒不曾侵扰到此。”
隔日晚,我写了奏疏欲向天界禀明此事,正念了仙诀,将奏疏送达天庭,突然从山顶冲出一团火球,直直砸向奏疏。
我费心写了一晚上的奏疏便顿时化作飞灰,飘散了。
遥望山顶,那里静寂一片,今夜月朗星稀。群鸟栖伏,悍兽绝踪,之前那一幕仿佛幻觉一般,根本不曾有火球出现。
我虽仙术低微,但到底也算有几分见识,能将我念了仙诀的奏疏化为飞灰,这火球却不是普通的火,乃是三昧真火。
无怪乎本仙差一点儿便被打得魂飞魄散,再无生路。
我回到竹篱院内,幽灯早灭,九狸坐在院中石桌上,赤色双瞳在夜色之中亮得惊人,地上伏着老虎岳珂,兔精与紫狐亦静静侍立。
我猜想他们皆瞧见了我的奏疏被击之事,强笑道:“大半夜的,都不去睡觉,杵在这院里做什么?”
紫狐颤声道:“大仙,这可如何是好?”
我捡了最近的石凳坐了下来,沉吟半晌,终于想出一个可行的法子。
“九狸,你已陪了我八百年,早晚要回青丘去。依着姐姐的想法,不如这两日就动身。兔妖厨艺不错,紫狐温柔,青丘路远,一路之上皆可服侍你。至于岳珂,身强体壮,姐姐就送了你代步,明日便起程。”
九狸扑了过来,明眸灿然,如火焰一般燃烧,眉目之间蕴着深深怒意,“姐姐一有了事便想将九狸推得远远的。九狸无父无母,到了青丘不过也是孤儿,跟死了有什么分别?”
我慌忙伸出手去,捂住了他的嘴,责备道:“小小年纪,瞎说什么?”妖仙一族的寿命或许比凡人要长,但若说到死,却是魂飞魄散,灰飞烟灭,六界踪迹难寻,这一点我深为忌讳。
手下柔软的唇上有热气渐渐洇湿我的掌心,感觉到这孩子逐渐发热的脸,我放开了手,软语相求。
不过是将将一千岁的少年,经过了上一次的惊险,我再也狠不下心让他陪我共渡艰险,只盼能柔声劝他离开此地。
只可惜九狸心意坚定,丝毫不听我的苦劝。我每日里长吁短叹,愁苦困顿不堪。劝解九狸离开此地的战役艰苦卓绝,这小子咬死了不肯离开我。连同紫狐与兔妖也不肯离开,唯有老虎岳珂不会说话,但沉默,连院门也不肯踏出一步,足以证明它的拒绝。
我深深检讨自己教养失责之罪,通常情况之下,放养的孩子野性难驯,总比不上圈养的孩子乖巧听话。幸亏我从来不曾认识九狸的父母,若是被他们晓得了儿子被我教养得这般顽劣不堪,不知会不会掀了我的茅屋。
不过,也许等他们来了,茅屋早就化成一堆草木灰了。
过了两日,虎妖前来传讯,站在结界外面眼巴巴地瞧着院内。其时我们正在用膳,紫狐先瞧见了他,脸色早已煞白,上下牙齿打战。我起先吃得正欢,并不曾瞧见他。听到紫狐牙齿打战之声,抬头去瞧,她这时候已经神色慌乱,竟不知道来求我,只是紧紧地盯着趴在地上的岳珂。
我扭头去瞧,见虎妖正笑得一脸兴奋,朝我招手。我院中这些家伙皆牢牢地盯着趴伏在地上打盹的岳珂。
我嗤的一声笑了出来,“你们这群傻瓜。岳珂虽然同外面那头老虎同为宗亲,但两虎相争必有一伤,不必再研究了,伤的定然是我们家这只。就算它块头再大两倍。”
同生共死(1)
我站在门口,微微笑道:“不知何事,竟敢劳烦虎王前来?”
初来女床山之时,我倒不曾担心过这虎妖,他身上虽有戾气,但我好歹身负上万年的修为,与他相搏未必没有胜算。但自从见识了后山妖魔的法力,我便知道自己的小命如今正悬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。漫说是我自己,便是我身后院子里那四条命一样不得救赎。
是以,今日对这虎妖,我倒很是有自知之明的更为谦逊。
虎妖见我笑脸相迎,面上诧异虽一闪而过,却也是眉开眼笑,目光关爱地将我上下打量一番,叹道:“仙子这两百年间闭关修炼,不曾出过府,倒令在下好生挂念。”
闭关修炼?
我这关闭得差点儿连魂魄都丢了。心里虽觉他这般言语实在有些过于亲昵,但也不便反驳,遂做出一副谄媚的表情,我敷衍道:“小仙法力微末,也不知冲撞了后山的哪位大仙,但求虎王替小仙多多美言几句。”虽明知后山那位乃妖魔,也睁着眼说瞎话,我今日始知自己从前那些骨气,原来全是等闲,不过是知道那些仙侍纵然冷言冷语,却不能取我性命之故。
虎王亦是很谦逊,“仙子这是说哪里话?仙子的事便是在下的事!只是这山中猰王今日烦劳在下前来通传,他老人家想见见女床山的地仙,在下得空便前来探望仙子一番,顺带通传。”
我初次听闻此地盘踞着妖魔的名头,想到那炙人烈火,便有想逃的冲动。他既想召见我,定然是前两日本想上达天庭的奏疏惹怒了他。若单是我,使个遁地术,我这地仙也就名副其实了。他要想在女床山这几里地里翻出我来,倒也不大容易。可瞧瞧身后,院里那四条命皆系于我身,又岂能由得我胡乱妄为?
见虎妖还眼巴巴地瞧着我,只得拿捏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来,“小仙初掌女床山,万事不知。既然是猰王想见小仙,择个天清气朗的好日子,小仙定然前去拜访猰王。”
虎妖期期艾艾,好半日方道:“猰王他老人家想明晚约见女床山土地,不知仙子方便与否?”
我爽朗地应了下来。心中虽异常紧张,又不能让这虎妖小瞧了,只得拿些场面话来搪塞。
那虎妖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