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孽障真真是要不得了!这些还不算是好东西么?还要怎么好呢?!她爹也太宠着她了!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……”
她喃喃叨念着,眸色渐暗,缓缓拔下那支珠钗在手里定定望着,唇齿间几不可闻地轻轻道了句:
“若是他也能送我这么一支钗,或是一盒粉,哪怕是一朵花呢!不用这许多,只要一件便好……那我……”
后面的语声渐次低微模糊,终化成一声幽幽的叹息。
常嬷嬷眼中立现了几分不忍之色,嘴唇翕动,喃喃叫了声“太太……”
淳于氏却不容得她说话,已然振奋了精神,重新端然正坐,命常嬷嬷将那些钗环脂粉一顿收拾,全收进了柜里。
春娘早悄悄蹭到了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。她自始至终低着头屏着息,努力把自己站成了一根岿然不动的木桩子。
如果有可能,她都想把眼睛耳朵捂住,省的看到了不该看的,听见了不该听的,平白的惹人猜忌厌恨,不值当的。
说到底,她跟这家子人终究也没什么关系。三年期满,你走你的阳关道,我过我的独木桥,银货两讫,再无瓜葛。
她刚才已经想清楚了,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,清白是肯定留不住了,他们想要儿子?行,她给他们生!听说生下儿子他们额外还会再给一笔钱?她暗暗下了决心,这笔钱绝不能再落到赵二手里。三年后她要攥紧这笔钱,偷偷带着她润儿远走高飞,再也不回那令人作呕的赵家去了!
以前日子过得再惨再苦,她也从没动过这个心思,只想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,女人的一辈子不都是这么过去的么?可就在刚才,她站在这个陌生的屋子里,看着这些陌生的人,听着一些陌生的话,只觉得恍恍惚惚如同做梦一般。
那念头就这么在脑海中毫无预兆地闪了一下,随即便像夏天池塘里的水草一般疯长开去,再也挡不住。
她觉得害怕,又控制不住地心生向往;人是纹丝不动呆呆地静立在那里,脑子里的思绪却如脱了缰的野马一般横冲直撞;身上一阵冷一阵热,像是发了疟疾。以至于常嬷嬷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。直到小丫头冷着脸走过来,在她肩膀上使劲儿拍了一巴掌,她才一下子惊醒过来,茫然地望向淳于氏,喃喃应了一声:
“太太叫我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