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萍正支楞着耳朵听得兴味盎然,忽听见叫她去请二爷,顿时紧张起来。
她来萧家的时日尚短,只依稀觉得她们家这位驸马爷看上去虽然儒雅斯文,对人也从不疾言厉色的,人又生得那般英俊,可是骨子里不知怎么的就透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,似乎不大好亲近。
他一向都宿在自己书房里,除了有时白天过来看看羁哥儿,轻易也不到太太房里来。来了也就是在南窗下那把楠木圈椅上略坐一坐,等奶妈子把羁哥儿抱过来他看上两眼,逗一逗孩子,就又走了。前后都不会超过一柱香的功夫。
他跟太太都没什么话说,何况她们这几个伺候太太的丫头了。
青萍觉得二爷应该都没正眼瞧过她,肯定连她是谁都不知道。
现在突然让她去请二爷,她怎么可能不紧张?不过紧张归紧张,能有这么个机会让爷认识她,青萍心底又生出一种隐秘的兴奋来。
本来么,这样年轻英俊又自带着斯文清贵之气的主子爷,哪个做奴婢的不会存点别样的心思呢?
何况是她这种奴婢------原来的主子犯了事全家流放,她们这些家奴尽数被发卖,她辗转被卖了好几回才落到了这萧家。清白是早没有了,家乡也不知在何处了,家里人更是流落四方早失散尽了,如今她就是一片没有根的浮萍,能被主子收房就已经是她这辈子能得到的最好的归宿了。
而像她们家二爷这样的主儿,那简直就是可遇而不可求,一旦碰上了就得想尽办法抓住,过了这个村可再也没有这个店了。
青萍这么想着,好似陷在汪洋中的人突然看到了一块可以攀附的大木板,心里扑通扑通一阵跳,脸上也烧起来,嘴里急忙答应了一声“哎!”,下意识地抬手理了下鬓发,又扯一扯衣襟,这才款款地迈步走出来。
她既存了这个心思,脑海里就全都是驸马爷的身影。
细一寻思,他和太太也不是不说话,也说,过到太太屋里来多少总会说上两句的------
“夫君来了,今天衙门里忙不忙?那些个破烂杂事交给别人去做,你照个面就行啦,不用为了那些个破事儿费心。”
“嗯,不忙,多谢夫人惦记。”
“我叫嬷嬷炖了参鸡汤,端过来夫君喝一碗。看你在这里熬的,脸色都不好了......”
“我还好,夫人留着自己喝吧。多谢。”
“今儿晚上有母后送过来的鹿肉,这个如今都成了稀罕物了,我再叫厨房烧两个好菜,夫君就留下来吃晚饭吧?本地雇的厨子不会做京里的吃食,一个驴打滚儿我手把手教了三天!夫君不是最爱吃这道小吃吗?今儿晚饭就有,夫君留下来尝尝看?”
“我书房里还有很多公务等着,就不耽搁了。多谢夫人费心,夫人请自便。”
……
这就是两夫妻碰面时的日常对话。
驸马爷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,却也从来不会多说一个字。
青萍起初觉得奇怪,这哪像是夫妻?分明就是衙门里的两个同僚嘛,还是不太熟的那种。
后来她得知了二爷和夫人的真实身份,也就有些领会了-----嗯呢,爷这是根本不喜欢老公主呢,没法子凑合过呗。
也正常。
虽然驸马爷遭了贬,可青萍冷眼瞧着,二爷好像并不缺钱,日子过得还是挺滋润,想买啥就买啥。青萍觉得这样更好。
都贬出十万八千里来了,天高皇帝远的,老公主如今空顶着个名头,还能有什么能耐?那她被收房的机会岂不是更大了一些?虽然她不如西跨院的那个漂亮,可也不丑。
一想到西跨院那一位,青萍的两道眉毛就是一拧。
之前她对那位什么春娘子从没有好脸色,不过是因为她要跟着夫人和常嬷嬷的眼色行事而已。
可如今心里既有了那个隐秘的念头,再想到西跨院那位,青萍可是发自肺腑地讨厌她了。
一个有丈夫的女人,没名没份的在别人家里生娃,啧啧,可真够不要脸的!
青萍撇着嘴,边想边穿过旁边一扇月亮门进了西跨院。
虽然刚刚已经听见了常嬷嬷说的,可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她吃了一惊------刚刚打扫过的小小庭院整洁干净,院子里两棵怒放的腊梅树上挂满了剪纸小红福字、黄灿灿的小金元宝和花红柳绿的小荷包;正房和两间厢房门口红彤彤的灯笼摇曳高悬。
一院子的扑鼻梅香,一院子的喜气洋洋,一院子红红火火的人间烟火气。
布置得真好,这才像是过年的样子……
比起太太那边院里的冷清枯寂,这边是生机盎然的,是红火热闹的,简直是* 两重天。
青萍心里的嫉妒油然而生------凭什么呀,一个有丈夫孩子的野女人,没名没分不明不白,凭什么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呀!
心里正忿忿着,忽听身后一阵脚步声,回头一瞧更吃惊了。只见翠果在前面引路,带着三四个青衣小帽肩搭白手巾的伙计也正进了跨院。
这几个一看就是酒楼里的伙计,每人手上各提着两个大食盒,最末一个怀里还抱着个酒坛子。
这是,把今晚的年饭都准备下了?大除夕的,不送去夫人那边,看上去竟是要在野女人这边开席的意思。真是反了,她算干什么的呀,怎么这么抬举她啊!
青萍满心的惊异、不忿和嫉妒,正待堆了笑脸上前询问翠果,翠果却像没瞧见似的,眼睛都没扫她一下,一扭脸摆手示意伙计们站住稍候,她自己昂着头径自掀帘进房禀告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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