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没错,是* 的。”尹大业狡黠地嘿嘿地笑了声，颇有两分自得。
萧岳半晌无语。
当年载着“燕燕”的马车冲下了万丈深谷，而驾车的是从小伺候自己的福寿。福寿仗着高超的技艺,在马车冲下悬崖的一刹那间跳车逃生，侥幸捡回了一条命。
而自己听闻了这个噩耗后，一度以为福寿是受了淳于氏的威逼去加害燕燕。悲伤暴怒之下,将福寿吊在院子里毒打了三天,差点将那个从小鞍前马后陪着自己长大的忠仆又送回了鬼门关。
果然，是错怪了他了……
萧岳端起茶碗来慢慢喝了一口。那茶水已经凉透了,顺着喉管灌进肚子里,一路冰凉。
他抬头看着尹大业,淡淡道：“你是如何做到的？”
“这有何难？坐在马车里的自然不会是燕燕------我嫡亲的妹子,怎么可能让她去冒这个险？万一有个闪失，可不是玩的！一出了西山别院,我就安排亲兵在小路上接应了她。可笑那南阳公士表面上看着厉害,实则是个草包，居然浑然不觉……
至于那马车嘛,不过是拿三寸来长的木刺钉进马掌,那马儿先时还好，走着走着木刺深入肉里,它疼痛难忍，自然乱冲乱撞,不就冲下山谷了？”
尹大业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膀,“这么稀松平常的手段，萧大将军不会还觉得稀奇吧？”
“这个我知道”。萧岳面上无悲无喜，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。
“我问的是，福寿是从小陪着你我一起长大的,和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忠仆。他待你就像对我一样敬重。
你和他如此熟稔，是如何做到设计他摔下万丈深渊而毫不动容的呢？”
尹大业愣了愣，完全没想到萧岳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，皱了皱眉不以为然道：
“是你非要安排你自己的亲信去接燕燕的，那还有什么法子？况且你纠结这些做什么？不过一个家奴而已……妇人之仁，如何成就大事？”
萧岳点头一笑，“没错。无论是心思、智谋还是城府，尹兄都远胜于我。”
他再转过头去望着圆慧，声音和缓了许多：“这件事，燕燕也是知情的，对吗？”
圆慧脸色微变，垂下眼帘，低声道：“我先前并不知道那辆马车后面会发疯冲下山谷，也不知道福寿因此差点送了命……我若一早就知道了，定然会想别的法子脱困，断不会让他如此冒险。好在福寿吉人天相……”
萧岳又点了点头。他抬头将这禅房慢慢扫视了一遍，淡淡笑道：
“想来，这苦渡寺也不仅仅只是给燕燕落脚避风头的地方吧？做大事自然需要钱财，香火鼎盛的寺院真是个绝佳的地方！还能掩人耳目，妙啊！十年里不声不响地筹谋下来，能半点风声不露，我属实是佩服的。”
圆慧那双深邃而澄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她良久地注视着萧岳，双唇微微翕动，欲言又止，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。
尹大业将下巴一扬，昂然道：“没错！这小小的苦渡寺何止可以募集大笔的款项，还可以联络天下各路英豪！”
他睨视着萧岳，皮里阳秋地一笑，“我这次借着年关出京回老家祭祖，顺路带着太后赏赐的东西去探望南阳公士你们两口子，这一路走下来，收获可是颇丰呀！萧兄弟明白我的意思吧？”
萧岳当然明白。
从京城到尹大业的老家义州，这一路上的州郡多为他父祖在先前大燕朝时任过要职的地方，朋党旧部众多。
借着年关走动走动，联络联络感情，从尹大业脸上那志得意满的笑容推测，这一趟出京可没白出。
春娘完全听不懂禅房里这几个男人在说些什么。她小心翼翼地坐在那里，低垂着头，双手交叠着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，一任自己神游太虚；也希望禅房里这几位大爷都能把自己当成透明人，不要发现自己的存在才好。
话说到这个份儿上，春娘也实在不能再在房里待下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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